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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現狀、應用與展望*
作者
朱 妍 [廣東省科技圖書館(廣東省科學院信息研究所)]
網絡首發時間
2025-04-15
網絡首發地址
https://link.cnki.net/urlid/31.2118.G2.20250414.1536.002
引用本文
朱妍.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現狀、應用與展望[J/OL].信息與管理研究. https://link.cnki.net/urlid/31.2118.G2.20250414.1536.002
*本文系中國圖書館學會閱讀推廣課題“人形機器人賦能圖書館閱讀推廣創新應用研究”(項目編號:2024LSCYDFZZYB132);廣東省圖書館科研課題“具身智能視域下圖書館創新應用研究”(項目編號:GDTK24040)的研究成果之一。
【摘要】隨著人工智能通用大模型技術的快速發展,人形機器人作為融合人工智能與實體機器人的前沿成果,已引起廣泛關注。文章聚焦圖書館人形機器人主題,以網絡調查法、文獻分析法、內容分析法等作為研究方法,從學術文獻、主要產品、應用實踐等多個維度,對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的發展現狀和存在瓶頸進行系統性梳理和分析。同時,通過跟蹤最新技術進展及發展趨勢,展望未來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的創新路徑與實施對策,以期對智慧圖書館理論與實踐發展提供參考與借鑒。
關鍵詞:人形機器人 圖書館 人工智能 通用機器人
0 引言
人形機器人(Humanoid Robot),又稱仿人機器人,是一類模仿人類外形、功能和智能的機器人。隨著以Chat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通用大模型技術的飛速發展和人形機器人的產業化推進,人形機器人作為人工智能技術與實體機器人緊密結合的產物,已成為當前機器人研究中最活躍的領域和受關注焦點。2023年10月,工業和信息化部頒布了《人形機器人創新發展指導意見》,將人形機器人定位為“有望成為繼計算機、智能手機、新能源汽車后的顛覆性產品”,并制定了三年規劃與五年展望的戰略部署,這是我國人形機器人領域的首份頂層設計文件。同時,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也相繼出臺多項政策,以推動人形機器人技術突破和成果落地。在產業層面,谷歌、特斯拉、三星、OpenAI、華為、小米、小鵬、宇樹等國內外科技廠商均積極布局人形機器人領域,持續推出創新科研成果和新一代整機產品。可以預見,政策支持、資本投入以及技術的深度融合與升級,將為人形機器人產業的持續高質量發展提供源動力。人形機器人作為人工智能的新浪潮,將深刻影響并賦能千行百業,開啟全新的智能化時代。
圖書館作為公共文化服務的重要載體,其發展演進始終與科學技術的革新和進步緊密耦合。當前,人工智能和機器人技術已成為圖書館智慧化轉型的關鍵技術和重要手段,在提升圖書館服務質量、深度與效能,促進圖書館服務創新方面發揮著核心作用。回顧圖書館機器人的發展歷程,人形機器人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然而,目前圖書情報學界對人形機器人的研究相對分散和碎片化,大多數是從傳統機器人或者智能機器人的視角開展研究,針對人形機器人的專項研究相對較少。但同時,在通用大模型技術浪潮下,人形機器人從內涵、技術到應用范圍都在不斷迭代升級,因此,針對新時代人形機器人開展進一步的深入研究具有前瞻意義。
1 圖書館人形機器人概述
1.1 人形機器人的發展歷程
人形機器人作為多學科技術融合的集大成者,體現了機器人領域機電一體化與智能化的最高水平。根據技術迭代特征,其發展歷程可劃分為四個主要階段:萌芽探索階段、系統集成階段、高動態運動階段以及智能化階段(見表1)。人形機器人從初期單純追求形態仿生逐步演進為追求多模態感知、認知決策和運動控制的全維度仿生系統。相較于傳統的工業機器人和服務機器人,人形機器人在系統復雜度方面呈現指數級提升。以衡量機器人運動靈活性的關鍵指標——自由度(Degree of Freedom,DOF)為例,傳統工業機器人和服務機器人的DOF通常為3~7個,而人形機器人的DOF則高達20~40個,甚至更多。因此,人形機器人在結構設計、硬件構成、控制算法、核心性能要求以及零部件的選擇上都設定了更為嚴格的標準,對機械、傳感和控制部分也有著同樣的高精度要求,在享有“制造業皇冠頂端明珠”之稱的機器人產業中,被譽為“明珠中的明珠”。
盡管人形機器人技術不斷加速迭代,其商業化卻一直進展緩慢。迄今為止,人形機器人領域尚未出現大規模商業化的成功案例,各大參與機構主要將其定位為基礎研究平臺,部分參與者從特定功能需求出發進行開發(如搜救、公共導覽、居家服務、物流搬運等)。其中,人形機器人在以圖書館為代表的公共服務場景中實現了局部小規模落地應用。
1.2 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的內涵
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圍繞圖書館機器人開展大量研究,已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理論成果與實踐經驗,然而聚焦人形機器人的系統性研究仍顯薄弱。目前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為澳大利亞圖書館與信息協會(Australian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Association,ALIA)于2019年6月發布的《人形機器人及其對澳大利亞公共圖書館的影響》研究報告。報告從多個維度深入剖析人形機器人在社區建設、教育、助手角色以及作為挑戰者所展現的功能與局限,探討了人形機器人在社區服務、教育領域以及圖書館服務中的具體應用與影響。我國學者石志松對該報告進行了解讀。筆者認為,這一研究現狀主要源于以下兩方面原因:
其一,人形機器人的概念界定尚存模糊性。根據國際標準化組織(ISO)和國際機器人聯盟(IFR)的標準體系,以及我國《服務機器人性能規范及試驗方法》(GB/T 39405—2020)的劃分標準,應用于圖書館的機器人主要分為工業機器人和服務機器人兩大類。在學術研究中基于應用場景的細分,又可將其劃分為分揀機器人、搬運機器人、導覽咨詢機器人、盤點機器人等多個類別。然而,無論是國際標準、國內標準,還是現有研究成果,均未對人形機器人給出明確的定義和區分標準。
其二,人形機器人與服務機器人在應用層面存在交叉性。人形機器人高昂的研發成本(如本田公司開發的Asimo機器人,單臺造價高達300萬~400萬美元),嚴重制約了其商業化進程。在此背景下,軟銀集團開發的Pepper機器人作為人形機器人商業化探索的典型案例,通過技術降維策略,即在保留基礎擬人化特征的同時,簡化運動機能與人機交互模塊,將成本控制在可商業化范疇。這種技術降維策略雖然促進了市場推廣,但也引發了“類Pepper現象”:大量僅保留擬人化外觀而缺乏完整人形機器人功能架構的服務機器人涌入市場,客觀上造成了人形機器人與服務機器人概念之間的混淆。
基于上述原因,在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的相關研究中,普遍以形態擬人化作為主要判別標準,將具備擬人外觀的導覽/咨詢服務型機器人簡單等同于人形機器人,而忽視了對其功能和技術屬性的綜合考量。結合人形機器人典型產品及其核心特征——擬人智能、類人形態和廣泛適用性,以及圖書館界對人形機器人的研究與實踐,筆者認為,在圖書館應用場景中,僅有NAO與Pepper兩款人形機器人滿足上述特征,同時也實現了一定規模的應用。下面將針對這兩款人形機器人技術參數及其在圖書館的應用實踐進行具體分析。
2 圖書館人形機器人主要產品
NAO機器人和Pepper機器人是由法國阿爾德巴蘭機器人公司(后被日本軟銀收購)研發的人形機器人。NAO機器人于2006年推出,是一款身高58厘米的雙足機器人,至今已推出六代產品。作為世界上應用最廣泛的人形機器人之一,NAO擁有接近人體的肢體語言、聽覺、視覺等感知能力,同時提供完全獨立的可編程、功能強大且易操作的應用環境,被廣泛應用于教育、科研、機器人競賽、孤獨癥康復、陪護和公共服務領域。
Pepper機器人又被稱為情感機器人,于2014年6月由軟銀、阿里巴巴和富士康聯合發布,2015年進入日本家用和商用市場,2017—2018年進入中國商用市場和教育市場。Pepper機器人具備人類能夠理解的最直觀的感官系統,包括聲覺、觸覺和情感系統,能夠識別用戶的情緒并通過肢體語言和語言傳遞情感。兩款機器人的具體技術參數信息見表2。
通過對NAO與Pepper的技術參數解構可以發現,這兩款早期人形機器人雖然在硬件迭代速度上相對滯后,但在結構復雜度與系統開放性方面仍保持著對服務機器人的技術代差優勢。具體而言,在硬件復雜度與仿生設計層面,NAO機器人結構緊湊小巧,同時具備25個自由度,其典型的人形雙足結構可實現在不同地形的自適應行走;Pepper機器人則在外形上更加貼近人類形象,盡管采用了輪式移動底盤,但仍然配備了20個自由度以及五指靈巧手結構。相比之下,現代服務機器人雖然在外觀設計上也趨向于模仿人類形態,并普遍采用輪式底盤以提高移動效率,但其關節自由度配置相對簡單,通常少于8個,簡化了技術復雜性。在模塊化設計和開放生態方面,NAO與Pepper機器人均采用了基于Linux內核的NAOqi OS異構系統架構,支持多種編程語言、硬件模塊擴展、底層傳感器數據調用和云端API服務集成,這種高度靈活的設計使得這些機器人無需升級硬件即可快速集成如ChatGPT等先進的人工智能技術,實現基于自然語言的知識問答功能。這種靈活性和開放性與當前商用服務機器人所采用的封閉式系統和預裝固定功能形成鮮明對比。
3 圖書館人形機器人應用現狀分析
3.1 國內外應用實踐
自20世紀80年代起,國外圖書館開始逐步開展機器人相關研究,深入探索并挖掘機器人技術潛力,以提供高效便捷的服務。2014年,人形機器人首次在圖書館服務中得以應用,成為機器人技術在圖書館服務領域的一個標志性案例。近年來,隨著人工智能、機器人技術等前沿科技的飛速發展,人形機器人在圖書館的實踐應用中呈現出蓬勃發展的態勢(見表3)。
總體而言,人形機器人在圖書館的應用場景可歸納為以下五個方面:
(1)迎賓接待與導覽服務。借助語音問候、表情識別及擬人化動作實現多模態互動,支持多語種交流以滿足多元文化需求;通過樓宇管理系統實現燈光調控、門禁開關、電梯調度等智能化操作;Pepper具備自主導航能力,支持動態路徑規劃與避障,實時介紹各區域功能。NAO適用于定點導覽,能在特定區域為訪客提供精準信息講解。
(2)信息咨詢與業務辦理。集成ChatGPT,支持日常問答(如天氣、音樂、百科),圖書館信息查詢(如開館時間、借閱規則)及個性化服務(如書籍推薦、方向指引);對接館藏與座位管理系統,協助完成圖書查詢、借還、預約等功能,并通過人臉識別技術,為用戶提供個性化的服務推薦。
(3)教育培訓與互動學習。作為STEM教育工具,推動科技普及與學術研究,能夠模擬教師角色,開展交互式主題培訓;針對兒童、學生及公眾群體,提供多樣化的課程與活動,通過生動演示提升學習體驗,激發參與者的興趣與深度學習能力。
(4)宣傳窗口與館員助手。作為圖書館創新形象的重要窗口,通過融入科技元素增強品牌認知度和社會影響力;擔任館員助手,參與圖書館日常輔助性事務,如協助館員開展讀者調研和滿意度評價等工作,連接圖書館管理系統后,還可實時監測借閱量、到館人數等核心指標數據,助力精細化服務管理。
(5)特殊服務與特色服務。為殘疾人、老年人、孤獨癥患者等特殊群體提供無障礙交互與情緒支持;針對兒童群體設計新型閱讀推廣活動,通過趣味化的方式激發閱讀興趣;面向年輕群體,組織快閃、舞蹈表演等娛樂互動,打造文化潮流聚集地。
3.2 意義與瓶頸
作為服務機器人的先驅,NAO和Pepper在推動技術標準化與商業化進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NAO憑借其開放架構及典型人形雙足結構,在科研、Steam教育及競賽領域占據重要地位;Pepper則率先將擬人化形態設計、輪式混合底盤(激光雷達、觸覺反饋)與交互終端(平板顯示屏)整合為通用技術框架,構建起服務機器人的基礎形態,當前市場上90%的商用服務機器人沿用這一范式,后續在圖書館得以廣泛應用的導航咨詢類機器人亦是如此。盡管二者的全球出貨量有限(NAO累計約1.2萬臺,Pepper約2.7萬臺),但其早期在圖書館的實踐應用,驗證了服務機器人的商業化路徑,為后續服務機器人拓展圖書館場景應用提供了關鍵實證。
綜合NAO和Pepper在圖書館的應用案例可以發現,它們在2014—2020年間的相關應用實踐較為豐富,但近年來逐漸淡出公眾視野,其原因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功能相對單一,缺乏剛性需求契合點。在當今圖書館環境中,人形機器人通常被應用于低剛需服務場景,如導覽、咨詢以及與圖書館核心業務關聯不大的娛樂表演等,與盤點機器人、分揀搬運機器人等產品相比,人形機器人與圖書館業務的深度融合程度不足,實用性有限,其降本增效的作用較不明顯。
其二,成本居高不下,市場競爭力不足。人形機器人面臨高成本投入與低功能回報的顯著失衡,其技術架構中復雜的多自由度關節設計在實際應用過程中效能有限,與專業服務機器人相比存在顯著的“性能溢價”。同時,同質化競爭加劇市場替代風險,以“輪式底盤+平板終端”為特征的類Pepper機器人通過創新技術路徑搶占市場,一方面簡化機器人主要成本關節結構(自由度5~8個),將售價降低為Pepper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另一方面在基礎功能上深度適配垂直場景需求,為用戶提供更優質的人機交互體驗。例如,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上海圖書館東館引進的“智能咨詢導覽借還機器人”,在傳統導覽和咨詢服務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展細化了符合圖書館業務需求的功能,如智能借書、還書、送書和預約領座等,并且支持識別“一卡通”讀者證以及二維碼電子證,讓讀者可以直接掃碼借書。成本和功能的雙重優勢,使得這類服務機器人逐漸占據了原本屬于人形機器人的市場份額。
4 人形機器人前沿技術進展與發展趨勢
4.1 內涵泛化:從“人形”到“具身”
近年來,隨著“具身智能是人工智能下一浪潮”概念的提出,人形機器人被賦予了通用機器人的新內涵,被稱為“具身智能”的最理想載體。具身智能(Embodied Intelligence)是指機器智能系統能夠通過感知和理解環境,自主地做出決策并執行相應的行動,以完成特定任務。該理論最早由艾倫·圖靈在20世紀50年代提出,但由于技術限制,長期以來僅停留在概念層面。隨著計算機視覺、計算機圖形學、強化學習以及以ChatGPT為代表的大語言模型技術的迅猛發展,具身智能已逐步從理論走向實踐。具身智能可以被理解為具身化的人工智能,其中,“具身”是前提,“智能”是核心,根據不同的用途和應用場景,具身本體可以呈現多種形態。
這一思想進一步引發了對人形機器人發展路徑的深層探討,“是否必須嚴格保持人類形態”成為學術界與產業界爭議的焦點。支持者認為,人形設計是實現通用性的關鍵,其在環境兼容性與交互優勢上擁有無可替代的優勢。人類社會的空間結構(樓梯高度、門把手位置)與工具系統(扳手尺寸、開關按鈕)均基于人體工程學設計,人形機器人無需改造即可操作。此外,類人特征(面部表情、肢體語言)能夠極大地提升用戶的接受度和互動意愿,尤其在醫療陪護、教育輔導等場景中更易建立親和力。反對者則從成本、效率和技術成熟度出發,認為用機械模擬血肉之軀,本質是技術路線的“自我設限”,形態多樣化才是落地關鍵。恐怖谷理論也證明,人類對高度擬人化但尚未完全逼真的機器人或虛擬角色會產生強烈不適感或排斥感的現象。
盡管這一問題仍存在爭議,但市場已通過發展軌跡給出實證性回應。當前全球人形機器人整機產品呈現多形態并行的創新格局,在保留基礎仿生優勢的同時,實現了形態的彈性拓展。具體來看,一方面傳統雙足人形機器人依然是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如特斯拉推出的擎天柱Optimus Gen2;央視春晚上身著花棉襖、扭秧歌、拋手絹的宇樹機器人Unitree H1。另一方面,輪式機器人也憑借其獨特的移動優勢成為人形機器人領域的重要分支,如挪威1X公司推出的用于物流搬運的EVE機器人;銀河通用的Galbot-G1機器人,其軀干提升能力達65cm,操作范圍0~240cm,左手配備吸盤,右手配備夾爪,能夠抓取各種物體。此外,還出現了采用模塊化架構的創新路徑,如逐際動力(LimX Dynamics)發布的多形態雙足機器人Tron1,采用“三合一”模塊化足端設計,可以配置為雙點足、雙足或雙輪足三種形式。總體而言,人形機器人正朝著“場景定義形態,功能驅動設計”的方向前進,“一腦多形、一機多用”的發展理念正在逐步成為現實(表4)。
4.2 技術革新:機器人“擁抱”大模型
自2022年起人形機器人領域迎來爆發式突破,與大模型技術的突破和實際應用的時間高度一致。如果說此前人形機器人的發展主要聚焦于運動控制能力的提升,那么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則是以智能化為核心驅動力,以增強人形機器人的任務泛化能力與通用化水平為關鍵突破點。從技術層面來看,人形機器人可劃分為“大腦”“小腦”和“肢體”三大核心組成部分。在當前階段,大模型已成為“大腦”的最優解決方案,為人形機器人提供任務級交互、環境感知、任務規劃以及決策控制等關鍵能力。與DeepSeek、豆包、Kimi等傳統通用大模型不同,用于機器人任務的大模型主要聚焦于物理世界交互,通過多模態感知(視覺、觸覺、聽覺)實現“感知—決策—執行”閉環,構建機器人的“數字神經系統”,因此又被稱為具身大模型。
當前人形機器人具身大模型技術路線處在并行探索階段,可分為“端到端大模型”和“分層端到端大模型”兩條主要路徑(見表5)。其中,端到端大模型是將機器人感知、理解、決策、規劃、動作融為一體,實現輸入人類指令,直接輸出機器人執行動作的功能,以谷歌DeepMind發布的視覺—語言—動作(VLA)模型RT-2、美國機器人初創公司Figure發布的VLA模型Helix等為代表。分層端到端大模型則是將感知、規劃決策、控制和執行各模塊分解為多個層級,采用“大模型+小模型”架構,基于LLM(大語言模型)或VLM(視覺—語言模型)的“大腦”對多模態信息進行處理,理解場景與任務,給出規劃,再由小模型進行具體執行。目前,受數據制約,分層端到端是人形機器人廠商選擇的主要方式,隨著機器人數據的逐步積累,端到端路線有望在未來成為主流。此外,類腦智能和腦機接口等創新技術也為人形機器人“大腦”的解決方案帶來無限可能。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依據功能實現的不同,將人形機器人劃分為五個智能化能力等級:基礎能力實現(Lv1)、初級智能實現(Lv2)、場景智能實現(Lv3)、多場景適配(Lv4)以及全面智能實現(Lv5)。當前,全球絕大多數人形機器人仍處于Lv1階段,僅具備基本的行走、跑步、跳躍功能及初步的人機交互能力;少數行業領先企業的產品,以及其他形式如輪式機器人的最新成果正逐步邁向Lv2等級,開始在特定場景下實現更復雜的任務處理能力。總體而言,人形機器人尚處于發展初期,從實驗室走向大規模應用需跨越技術、成本、社會接受度“三重鴻溝”,未來5—10年或將出現特定場景的突破性應用,但通用型人形機器人的成熟和普及,還需要更長時間的技術沉淀和經驗積累。
4.3 場景驅動:“反向創新”推動落地
場景應用是人形機器人實現產業化落地的核心驅動力,當前產業遵循“技術驗證—場景試點—規模化—普及化”的發展邏輯,其中“進廠”成為檢驗技術成熟度的關鍵環節。工業場景因其環境可控、任務標準化的特點,成為人形機器人落地的首選試驗場。優必選Walker S系列與一汽—大眾、東風柳汽合作,在青島智能制造示范工廠完成螺栓擰緊等高精度作業;Agility Robotics的Digit機器人與物流巨頭GXO合作,通過機器人即服務(RaaS)模式在倉庫完成10 000份訂單履約。在商業與公共服務領域,人形機器人也逐步探索多元化場景。北京銀河Galbot支撐首個具身智能智慧藥房實現24小時無人運營;樂聚機器人受聘于蘇州低空經濟展示館擔任智能講解員;魔法原子開發的小麥機器人更跨界擔任交通疏導員和汽車銷售顧問,活躍于商場停車場與汽車展廳。
然而,公共開放場所與家庭場景對人形機器人提出更高技術要求,這類非結構化環境具有動態性、不確定性和高交互密度,對機器人的泛化能力與容錯性提出嚴峻挑戰。以安全性為例,人形機器人自重普遍在50~100公斤,若在復雜環境中因平衡失穩或路徑規劃失誤發生碰撞,可能對兒童、老人等弱勢群體造成物理傷害。因此,人形機器人在非工業場景的規模化應用仍需長期技術迭代與場景適配驗證。
5 思考與展望
5.1 圖書館機器人應用困境與突破路徑
作為知識服務的重要載體,現代圖書館的場景復雜性決定了其對機器人技術的雙重需求:既要具備工業機器人高效精準的執行能力,又需融合服務機器人的交互智能。當前圖書館服務機器人已取代“傳統”人形機器人成為主流應用形態,但仍面臨通用性局限和智能化不足兩大核心挑戰,新一代人形機器人技術的突破性發展,正為破解上述難題開辟創新路徑。
一方面,現有圖書館機器人服務體系依賴多種專用機型分擔業務職能。封閉管理區通過AGV分揀機器人、盤點機器人等提升圖書管理效率,開放服務區則配置導覽、存取、咨詢等服務機器人提供個性化交互,這種服務模式導致運維成本提高和管理復雜度指數級增長。北京城市圖書館需引入7種不同類型的專用機器人并配套開發運維平臺,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的圖書采分編全流程智能作業系統“采編圖靈”更需配置37臺不同機器人及復雜傳感系統。另一方面,機器人仍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需要大量人工輔助干預,無法完全替代人力。依賴預設程序與規則庫的對話系統難以應對非結構化場景,面對讀者復雜需求時易出現“機械應答”“詞不達意”等現象。環境感知方面,地面平整度、建模精確性、環境噪聲干擾以及通信網絡延遲等因素易導致服務穩定性不足,進而影響服務質量。盤點機器人識別錯架圖書后的整理歸位仍需人工介入,圖書自動上架系統僅有少數大型圖書館通過建設立體書庫系統、圖書分揀系統及改造智能書架系統實現一定限度的自動化,但中小型圖書館受限于場地與資金,仍依賴人工維持日常運營。
未來,人形機器人有望憑借形態兼容性與模塊化設計,實現導覽、分揀、盤點、搬運等核心功能的集成化部署,突破“一機一用”的功能孤島。適配多元任務需求,白天在開放區域為讀者提供導覽咨詢,夜間切換至封閉庫房執行智能盤點,形成24小時服務閉環;其四肢耦合結構可靈活適配不同場景,如通過更換末端執行器完成圖書搬運與精準分揀,實現“一機多能”的資源集約化應用;無需進行大規模設施改造,就可以與既有圖書館環境深度融合。無論大型綜合性圖書館抑或中小型社區圖書館,均可受益于人形機器人所帶來的高效、便捷與個性化服務體驗。同時,隨著具身智能技術的突破,人形機器人有望重塑“情感在場”的服務生態。通過微表情識別和聲紋情感分析等生物特征感知,實時捕捉讀者情緒狀態,并可通過上下文情感記憶記錄讀者偏好與歷史交互數據,形成個性化情感圖譜,進而實現對老年讀者從“功能輔助”到“情感慰藉”,對幼兒讀者從“信息傳遞”到“興趣孵化”等個性化情感服務。當機器能夠理解嘆息中的疲憊、微笑里的喜悅,并作出有溫度的回應時,圖書館便可從“知識的倉庫”進化為“情感的港灣”。
5.2 圖書館人形機器人對策建議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可以從場景聚焦、示范引領、生態協同三方面深化實踐,加速人形機器人在圖書館的落地應用。
(1)挖掘應用場景,構建標準化服務模式
圖書館作為知識服務樞紐,其人形機器人的應用場景需精準匹配用戶需求與技術能力,避免“為技術而技術”的盲目性。現階段可以借鑒2025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許禮進提出的“整合形成標準化場景庫”的建議思路,全面梳理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現有和潛在應用場景,按照分層分類原則,構建“高頻基礎服務—特色定制服務—前瞻探索服務”三級遞進式應用場景庫;針對圖書館的共性需求制定《圖書館人形機器人服務流程規范》,明確人形機器人在不同場景中的操作標準和規范;建立服務評價指標體系,涵蓋響應速度、任務完成率、用戶滿意度等維度,為后續技術優化提供數據支撐。
(2)建立示范項目,推動場景落地與經驗復制
示范項目是驗證技術可行性與社會接受度的重要載體。圖書館人形機器人的應用應著重考慮“功能適配性”和“場景普適性”,建議優先選擇技術門檻低、需求明確的場景,在具備數字基建優勢的大型圖書館內開展試點。例如,圖書分揀與搬運是物流行業成熟經驗在圖書館的跨場景延伸,而內部物流和倉儲物流場景是人形機器人最有希望大規模落地的領域。Agility Robotics、Reflex Robotics和Apptronik等公司的人形機器人已經在GXO、Amplifier的物流配送中心成功部署,并部分實現無人化運營;優必選Walker S1在比亞迪長沙工業園也成功實現了“人形機器人+無人車+工業移動機器人”協同作業模式。圖書上架需要借助機械臂/靈巧手完成,和美團買藥與銀河通用聯合打造的人形機器人智慧藥房解決方案有異曲同工之妙。通過這種方式,可以迅速實現現有人形機器人應用場景到圖書館特定需求的遷移與復用,高效驗證技術有效性并不斷對其進行優化。
(3)深化產學研合作,促進技術轉化與生態協同
與人形機器人領軍企業開展深度合作,特別是在圖書館應用方面已積累豐富經驗的人形機器人公司,如達闥科技(其多款機器人產品已被上海圖書館和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引進)。采取“結對攻關”方式,共同組織針對個性化場景的應用產品研發及驗證工作,打通開發應用“最后一公里”。構建人形機器人多維科普矩陣,通過在圖書館設立人形機器人產品體驗區、打造人形機器人應用“樣板間”、舉辦人形機器人展演項目,為公眾提供近距離接觸和了解這些高科技產品的平臺,助力人形機器人產品的傳播和推廣。
6 結語
人形機器人作為未來產業的先鋒,展現出了巨大的潛力和價值,已成為科技競爭的新高地和經濟發展的新引擎。在產業各界的努力下,人形機器人多項關鍵技術加速迭代,產業供應鏈體系正在逐步建立,新產品也相繼面市,未來人形機器人將變得更加低成本和實用化,在公共服務、工業制造和家庭陪伴等多個場景實現落地應用。圖書館領域應緊跟國家發展戰略,主動布局,解鎖更多服務應用新場景。有條件的圖書館應抓住機遇,以人形機器人為技術載體切入點,進一步變革圖書館的服務方式,不斷重塑圖書館人機融合的業務發展格局。有理由相信,盡管前路漫長,但不久的將來,人形機器人將成為圖書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開啟圖書館智慧化服務的新篇章。
(參考文獻略)
信息與管理研究
《信息與管理研究》期刊面向國家戰略需求和信息管理研究發展需要,兼具學術性和實踐性。期刊致力于探究數字文化領域的最新實踐與成果,特別是信息技術在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文化館和美術館等公共文化行業的研究和應用進展,重點關注數字文化創新建設的成就與經驗,力求推動文化相關領域的數字化轉型和升級。期刊同時密切關注信息資源管理學科發展方向,聚焦前沿理論和熱點研究,打造特色鮮明的學術交流平臺,促進公共文化領域信息與管理研究的學術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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